裴阳终于走出了屋子。
棚户区的惨叫声,已经让他不能再不为所动了。
他出来有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瘟疫传播的程度,还有病人发病的基本病症。
最重要的,还是出来为三人找一些吃食。
殷世忠的病,他没有十足的把握治好,现在需要的是更多的实验结果数据。
他已经看不下去人命就这样一条一条被死神拉去。
第二件事,就是去出口的街道查看,到底外边是个什么情况。
为什么自己昨天传回的消息,如今还没有人进来控制灾情。
朝廷要平息瘟疫,就要派两批人进来,一批是军士管理秩序,一批也就是郎中或者宫廷御医。
殷伶雪有外伤,染上了病也是时不时浑身失力,再让她出来怕是真的回不去了。
街边小雨,棚户区的味道,已经完全变成了尸体腐臭的剧烈气息。
漫过几具尸体与哭嚎,裴阳去查看刚刚死去没多久的几具尸体。
这些人并非病发而亡,多是饥黄体瘦活活饿死。
也有一些,致命伤来自于他人的锐器。
没有官府的介入,北居闲坊已经乱得不行了。
病毒只是在一步步侵蚀人体的细胞,一个人在其中能抗住多久,只能看这个人的免疫系统如何。
习武之人虽是顶得久一些,但也只是久一些。
没有外在的干预,这些病毒终会将细胞侵蚀殆尽。
冒着雨蒙着两层布条,裴阳没有赶到出坊口,却是在一家店外见着了血流成河。
只是看了一眼,便是让裴阳一生难忘。
那里面的猪肉铺砧板上,躺着一具被人剁碎的尸体,地面散落在一些肢体的部件。
裴阳颤抖着手,肚子里一阵翻腾,取下布条在墙边呕吐。
不一会儿,店内又是飘过一阵肉香,让裴阳一点不敢犹豫,赶紧用布条遮住了口鼻。
这股味道,可是要比病毒还要吓人。
裴阳正要离开,身后传来一阵女孩子的挣扎声,他回头一看,瞧见了昨夜送东西的那个小女孩,此刻正被人扛着往店里走。
裴阳捏紧了拳头,左右看了看拿起一块石头,趁着人群乱糟糟的快步往那里走,朝着那男子后脑勺就是狠狠一击。
裴阳赶紧拉着小女孩在雨中跑,街边全是饿慌了的流民,因为那一阵肉香不断朝着一个方向冲去。
刚开始是裴阳牵着小女孩跑,后面就是小女孩牵着他走。
毕竟这巷子四通八达,他是真的不识路。
来到一处人户,打开门院室内桌椅翻倒,地面有一具男子的尸体。
看上去,应该是死了一两天了。
这里应该是被人抢了,地面那男子如果猜得不错,是小女孩的父亲。
裴阳四处去看,才发现小女孩此刻将整个身子缩在了桌角。
他蹲下身问:“你母亲呢?”
小女孩指了指床上,裴阳过去瞧的时候,妇女疟疾过重,俨然只有一口气在。
裴阳摇了摇头,平常妇女不比习武之人。
她的这病除非时代跨越到二十一世纪去,现在用去抢救还来得及,但如今裴阳什么都做不了。
他知晓一些治疗疾病的知识,但不代表他就是神医。
没几个时候,床上的妇女身子完全停歇下来,彻底没了气息。
裴阳去看小女孩,她像是一个木头人,始终呆呆地蹲着墙角。
裴阳去查看她手上的疮,由身体免疫系统与病毒斗争的死去的细胞,正是青疮的肌肤表现。
她手臂有些温热,身子也是在止不住的小抖,只是表情呆呆的,始终没说一句话。
裴阳说:“不怕。”
他背着小女孩,出门的时候姬峰等在外面。
“刘首辅从中作梗,那些京中的郎中一个都没有过来?他派出朝中大多官员,带领东市与中北市两处衙门,将北居闲坊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御医呢?”
“来此之前,刘巨鹿以丞相之重,对京宣称此次瘟疫事关重大,为了隔绝隐患,在瘟疫没有完全压下去的之前,北居闲坊不能走出一个人,包括进去的人也不能出来。”
这一下,无非就是给众多御医点明。
尔等听从陛下的旨意去灾区赈灾,大家都没有意见。
但进了瘟疫区,如果瘟疫不能被此镇压住,那进去的人也不能出来了。
御医不是民间的郎中,他们的职责本就是为了皇家人的身体安康,有事没事都是领那一份俸禄。
这突然被皇帝派来赈灾,大家也觉得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刘巨鹿这一句话说出,相当于给大家下了死命令。
朝中刘巨鹿的威望,他们可是不敢怀疑的。
医德?有命才能讲医德!
只是半天,这宫中的御医都是告病推脱赈灾。
瘟疫一事,没有人能完全保证镇压,自古以来也只有防疫的说法。
裴阳又问:“府卫军没有接管北居闲坊?”
“自然是接管了,但两市衙门加上朝堂六部来的一些官员,说是帮衬但实则是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