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
李琼一行换过两趟马匹,终于遥遥看到庆阳城墙。
城门外,数百僧人由三位红袈裟主持率领,盘坐成整齐方阵,拦住去路。
烈日炎炎下,颂经声整齐划一,声势甚是浩荡。
而城门两侧的荒地中,搭着数百顶帐篷,其内咳嗽声不断,呻吟四起,悲哭不绝。
有蒙面医者及官兵进进出出,个个眉宇凝结,愁云惨淡。
打从汉中启程当日下雨,一路走来都是大晴天。
据说东北已干旱数月,土地龟裂到能塞下拳头,蝗虫肆虐成灾,铺天盖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而西北,不仅干旱,还伴有瘟疫。
其源头,竟出自寿安。
路上曾遇两波寿安难民,皆声称瘟疫出自虎牙山下的尸坑。
有野兽刨食尸坑中的匪人及官兵尸骨,猎人不慎猎食,染病后入城救治,从而传播开来。
仅过六日,寿安便十死二三,就连衙役新上任的主簿大人也染病而亡。
那些帐篷中,住着疫区逃难出来的灾民,以及庆阳城感染者。
一行驶抵和尚方阵面前。
李琼冷笑:“三位主持,佛家自诩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你们不去救助灾民,带人拦我去路做什么?”
中间的主持宣过佛号,振声:“施主放回衍空、度空两位师兄,以及后方众僧,老衲自会率全寺僧众救治。”
李琼怒叱:“放屁,你之背后,红衣武僧寥寥无几,大部分皆为普通僧人。武夫寒暑不侵,百病不缠,不会沾染疫病,其他人呢?”
“瘟疫已暴发六日,但凡有一丝慈悲为怀之心,他们岂能没有一个染病?”
“佛是信徒们捐钱塑的,庙也是信徒捐钱建的,一遇疫病,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竟庙门紧闭,装聋作哑。”
“这事的是哪家的佛,念的是哪家的经,你们也配称佛门子弟?”
李琼越说越激动,其声如雷,传遍四野。
众人抬眼看去。
整个和尚方阵,个个给晒得面色发红,确无一人有咳嗽类染病症状。
“说得好,这佛家真他娘的脏。”
“光收钱不干活,比咱还无耻呐。”
“简直无耻至极……”
跟随在后面的武林人士大感痛快,纷纷声援。
三位主持色变而起,正要申辩。
李琼厉叱:“再敢狡辩,我现在便屠尽你们,还此刻正在饱经疫病之苦的万千信徒个公道。”
两旁马上,唐婉儿和莫颜落满眼小星星。
老顾、唐欢等人也大为赞赏。
这帮个死秃驴,就该这么骂,痛快!
有位主持张口欲言,另两位慌忙捂住嘴巴。
别人说杀僧,咱们可以不信。
但眼前这位堪称大魔王呀,说杀是真敢杀,不带半分手软的。
“滚开!”
李琼纵骡冲去。
众人紧身跟随。
三位住持急忙命令僧人让路。
李琼冲入中央过道,却是拐个弯,斜斜奔向路旁荒地。
荒地上,简陋草棚下架着几口大锅,锅旁堆着众多大袋装的草药。
锅中正在熬煮腥香的治疫之药。
可这药味,光闻着就不对。
李琼皱眉翻身下地,在几个朝廷医官惊讶目光中,一一看过袋中药材。
扭头吩咐:“喜子,你哪也别去,就在这帮忙看骡子。”
“好的,大先生。”
面色发白的喜子依言下马,双股颤颤,直打踉跄。
一日赶五百里地,也是难为了他。
骡子懂人语,很是嫌弃的瞥过喜子一眼,自顾走到草棚旁阴凉处,往地上一趴,不动了。
李琼转头走进帐篷。
帐篷内上有老妇,下有幼子,共六人,应是一家子。
李琼快速的一一把脉、看眼睑、闻气息,甚至蹲下看过一旁的呕吐物,这才出帐走向下一个帐篷。
“请问,这位先生是何人?”
为首医官毛适朝跟随后面的众人拱手。
刚才那场面,离得不远,他全程目睹。
和尚何曾怕人威胁,但眼前这位说杀,那帮和尚竟全体噤若寒蝉,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吓人呐。
大晋太常侍下设翰林医官院,总领全国各级医官。
驻外医官中,官品最高的是和安大夫、成和大夫、成安大夫,从六品。
地方上,州府的最高医官为医博士,从七品。
毛适便是庆阳的医博士,身旁几位为助教医生,称翰林医学,从九品。
莫颜落:“我们家公子李琼。”
毛适惊讶:“竟是诸攀大先生,他……也懂医术不成?”
阿狸呵呵而笑:“你若问他,他会回答你略懂。”
唐婉儿、老顾等人不禁莞尔。
是的,哪怕是比诗词对对子,那货也是自称略懂。
这所谓的略懂,那是比谁都懂呐。
结果,话音刚落。
李琼急匆匆从帐篷里出来,见面就破口大骂:“锅中是哪个庸医开的方子?”
几个翰林医学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