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棺开启时,我闻到了陆昭的气息。
不是记忆里的雪松香,而是燃烧的金属与冻土混合的味道。海妖的银发编织成囚笼,将我悬挂在克莱因教堂的穹顶之下。七百二十面冰镜环绕四周,每面镜中都是不同死状的我:被冰锥刺穿的、溺死在液氮中的、机械义肢反噬撕碎心脏的。
“你比所有迭代体都顽强。“老杨的声音从冰棺里渗出。他推开棺盖坐起,机械胸腔内嵌着的不是心脏,而是一朵用量子芯片拼成的玫瑰。花瓣上跳动着所有克隆体的生命体征,我的编号314正在凋零。
教堂地砖突然透明,露出下方的量子花海。成千上万朵冰晶玫瑰在虚空中绽放,每株根系都缠绕着一个陆昭的克隆体。最中央的黑色玫瑰突然抬头——那是真正的陆昭,他的颈椎与海妖的尾椎骨融合,星云瞳孔已有一半褪成人类模样。
“选一朵吧。“海妖的声音带着冰川摩擦的震颤。我的机械义肢不受控地抬起,钛合金手指掠过花丛时,玫瑰接连爆炸成血雾。每个爆裂声都是陆昭的某段记忆:
7岁那年他偷偷给我的机械臂刻上玫瑰纹样;
14岁生日他送的量子项链里藏着监视芯片;
格陵兰冰渊里他主动迎向冰锥的瞬间,嘴角是得逞的笑。
冰镜突然渗出银色血液,倒映出我从未见过的婚礼现场。穿婚纱的克隆体正与海妖交换戒指,宾客席上坐着母亲与年轻时的父亲。当新娘掀开头纱时,七百二十面冰镜同时碎裂,锋利的棱角刺入我的身体。
“这才是你错过的真实。“海妖的银发绞紧我的喉咙,“314次轮回里,你每次都选择为他而死。“
量子玫瑰园开始崩塌。陆昭的克隆体们伸出手臂,将我拽向不同的时间线:
1999年的产房里,我掐断了婴儿版自己的脐带;
2015年的冰渊边缘,我推开了递来量子项链的陆昭;
此刻的教堂废墟中,我夺过老杨胸口的机械玫瑰,刺入海妖的星云瞳孔。
当玫瑰根须扎进祂的眼窝时,整座南极冰盖亮起极光。七百二十个克隆体在强光中融化,汇成银色洪流涌入我的伤口。记忆如病毒般复苏:
三岁那年的“意外“是我故意制造的逃离;
每个陆昭的死亡都是我潜意识的反抗;
母亲收到的预警邮件,正是我自己从未来发回的求救信号。
冰棺突然翻转,露出底部的铭文:林深蓝之墓·生于1999·卒于1999。棺内躺着婴儿版的我,后颈芯片显示的生产日期,竟是父亲开始实验的1986年。
海妖的残破身躯开始结晶,最后时刻祂将星云瞳孔移植给我。当新生的量子视觉启动时,我看见了终极真相:
南极没有冰层,没有实验室,只有无边无际的玫瑰园。每株玫瑰都是一个林深蓝的墓碑,而陆昭永远跪在花海中央,用不同时空的我的血泪浇灌永恒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