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晏忽清疏作声:“三殿下素来纯良孝悌,今日所为,定非他本意。”话声一落,戚世隐皱眉望来,戚白商随之抬眸。而安萱有些难置信又感激地扭过头,殷切期待地看向了谢清晏。
谢策却好似猜到他话中意,微微眯眼:“不是他本意,那是谁的意思?”谢清晏平静地垂着眼:“三殿下年纪尚轻,若身遭有奸佞蛊惑,受亲缘所困,难免失察。行将踏错,非他之过。”
“‖″
安萱脸色顿时煞白,她惊恐地望着谢清晏,张了张嘴,却半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谢策眯着眼扫视百官,视线掠及二皇子谢聪慌忙压下的那点喜色,最后落在了仍昏迷着的谢明身上。
安家敢借启云殿大火触他逆鳞,妄揣帝心,在他这儿本就是罪无可恕。何况为保下老三,也只得牺牲他们。
只是眼前局面还不够啊。
谢策正迟疑间。
“陛下若不信,可再问一人。”
谢清晏说罢,侧了侧身,让出自始至终被他藏于帝王视野之外的女子。戚白商微微仰首,对上了谢清晏琨玉秋霜似的冷淡眉眼。“戚姑娘,"他漆眸临睨着她,如透霜雪,“你既是安家之后,不妨由你来说一一今日将你囚困启云殿的,除了三皇子,可还有旁人?”戚白商尚无反应。
戚世隐面色却变了,他跪直身,攥拳陵向谢清晏:“谢公,你这是要陷家妹于不孝不义之地吗?!”
他句句厉声,带着恨不能叫戚白商字字铭心的提醒:“若她今日举安家之罪、那便是背祖忘宗,你叫她来日在上京如何自处!?”谢清晏低垂的睫羽像不经意地颤了下。
“那是她的事。”
戚白商听见头顶荡下那人漠然清冷的声线,如击冰叩玉:“与我何干?”
戚世隐大怒:“谢清一一”
“兄长。”
直跪在地,戚白商出声打断。
她望着自始至终清疏冷淡的谢清晏,停了两息,缓缓垂低了睫。女子声轻如羽地动唇:“今日入夜,臣女受蔽入殿前,马车中还有一人,乃吏部尚书……”她抬眸,隔着百官震撼眼神,望向了那块不知何时被隐隐隔开间距的安家众人。
她一字一句:“安仲德。”
“_‖″
“你疯了不成?!“安萱惊骇之后,怒指戚白商,“你母亲也是安家之女,你当真不顾半点忠孝亲缘,竟伙同外人一起攀咬你至亲!!”谢策一个眼神,安萱身旁的大宫女上前,捏住激动的安萱后颈轻轻一掐,便将昏倒的安萱接入怀中:“陛下,安贵妃情绪过激,晕过去了,奴等带她去殿中调息。”
“嗯。”
谢策应了,转向戚白商,“你愿证安家悖逆之罪?”“臣女,”戚白商微微咬唇,指尖掐出白痕,“愿”“陛下!!”
一声嘶哑高呼,盖过了戚白商的话音。
她睫眸轻颤着抬起。
百官之中,安家众人间,一道布衣身影踉跄而起,笑意狂肆悲怆一一“草民安仲雍,愿自举父兄之罪!只求陛下来日恩宽、赦草民不曾行同流合污之举!”
“仲雍?!"安仲德不可置信地扭回头,目眦欲裂地瞪着他的亲弟弟。而为首,自戚白商身份被安仲雍点破后,便一言不发的安惟演只是慢慢叹了口气,阖了阖眼。
他脸上的皱纹像是更深了,如刀凿斧刻。
“陛下!"安仲雍却颤着手自解冠巾,披头散发,他热泪盈眶又大笑着,隔着父兄朝谢策重重叩首,额头见血,“三皇子确是受安家蒙蔽!草民愿举发父兄!愿列数安家十数年来桩桩件件的罪过!求陛下恩宽一一求陛下恩宽草民啊!百官间乱作一团,鄙夷唾弃之意涌动难抑。而谢清晏身后,戚白商栗然难已。
………舅父。”
心口骤涌痛热之意,她紧紧盯着那个方向,却来不及看清安仲雍的神情,视线就被模糊了大半。
“陛下,案情已明。”
谢清晏鹤氅长帔再次如墨云拂过,遮蔽了戚白商全部身影。这一次她红着眼圈,含恼抬眸,紧紧陵住了谢清晏的背影。那人似不察,岿然未动:
“安家除此二人外,皆是狂悖逆行、欲蒙蔽圣听之辈,还请陛下处置。”…城世隐。"谢策冷声。
戚世隐恨瞪了谢清晏一眼,跪地回身,抬手作礼:“臣在。”“此案便交大理寺,由你亲审,务秉公处置。”谢策沉声,甩袖而去:“教唆皇子、祸乱朝廷法度纲纪者,绝不姑息!”“臣领命。”
戚世隐同百官一并跪地,等谢策带着皇子与后妃们离开,他这才起身。对禁军侍卫,戚世隐一指百官间慌乱难已的安家众人:“将安家布衣与女眷于宅内看管,非令出不得解禁一一其余在朝为官或附从行事者,无论官职高低,悉数押解、带回大理寺候审!”
“是!!”
侍卫们身影幢幢,于将熄灭的黟黑殿内的火星间,烁动难辨。官眷们远远避开了安家,今日天子之怒,叫百官噤若寒蝉一一十五年前裴氏血案历历在目,没人想再履后尘。被侍卫身影隔绝在后。
谢清晏低声劝离了神思难属的长公主后,这才回过身。他对上了跪在地上女子清凌凌的眼。
不知是惊吓还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