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不是约会,
是去妖市。
王元妦其实不想去,但架不住昭惠念叨,而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点也不抵触,这些日子里的一切,好像都在推波助澜唤醒她身体里沉睡的记忆。
她没告诉昭惠,方才有个荒唐的念头闪过:或许这具身体,早在前世就骑过马,做过很多事情。
这念头一旦滋生,便如野火燎原,再难平息。
夜色已深,此时的昭惠神采奕奕,她将一件玄色斗篷和檀木面具递给了王元妦,面具上带着淡淡的檀香,闻了几下更让人不想入睡了:“王妃,这妖市里什么精怪都有,咱们得遮着点。到时候街上那些人,谁知道斗篷下面藏着什么?”
紧接着她又从袖中神秘兮兮地抽出两张朱砂符纸,上面丹砂纵横,也不知道写的什么,不过王元妦手指刚触及符纸,便觉一股热意顺着经脉猛然窜上来。她被烫了一下,十分惊讶的看向昭惠:“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引路符?你从哪里弄来的?”
“自然是珍宝阁。那掌柜虽坑了我十连抽,但货架深处确实藏着真东西。”昭惠已利落地系好自己斗篷的暗扣,道,“这三张符纸可是我压箱底的宝贝,上月我试了一张,竟真让我去了一趟妖市。”说到此处,她眼中泛起了异样的神采,仿佛又看见那月色下光怪陆离的街市。
王元妦凝视符纸上的丹砂,她斟酌着词句,还是比较谨慎地开口:“我猜,若是通往妖市,想必规矩不少?”
昭惠略一沉吟,低声道:“确实是有规矩的,不过我所知有限,可最重要的就是离市时需得倒着步出大门。若听见有人唤你真名,千万莫要回头。”
这规矩倒还挺符合妖市的刻板印象的。
王元妦灵光一现,笑眯眯地道:“嗯,我记住了,那我唤你昭昭可好?”
“好啊。”昭惠也从善如流地应道,“元元。”
还挺顺口的。
两人不约而同地勾起唇角,方才那些神神鬼鬼的规矩,倒也没那么可怖了。
小凤凰听她们讨论了半天,也想要跟着一起去,却被昭惠一把按住。低声道:“别,小祖宗,我还知道一个规矩,活禽灵宠入市,巡夜罗刹可要当加菜的。”
小凤凰:“……”
它顿时蔫了,哀怨地瞥了两人一眼,王元妦哄了好半天,算是勉强被哄好了。
见小家伙终于消气,她这才将朱砂符纸小心翼翼地贴在眉心,然后戴上面具,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默念道:“借道阴阳,百无禁忌。”
随着心头默念的话语,隔着面具,那符纸竟然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缓缓揭走了,然后一缕暗香自虚空浮起,那香气很淡,却似有还无地萦绕在鼻尖。除了香气,身边夜风缭绕,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寒意,就在这风起香动的瞬息之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锣响。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十分清晰。
昭惠也听见了,不自觉地握紧了她的手,待锣响停下,她们这才一起睁开了眼睛,两个人透过面具去看,眼前的的世界真的早已换了乾坤,化作了流光溢彩的异境。
“看!我说的没错吧!”昭惠兴奋地压低声音,“这就是妖市!”
这和人间的夜市咋一看没什么区别,只是长街两侧悬着一排排的朱红纱灯,而灯面上竟然浮动着栩栩如生的人面,那表情或嗔或笑,或悲或怒,夜风轻轻吹来,那些面孔便随着灯影摇曳,变换着情绪,好像要挣破绢纱诉说着前尘往事。
此时,耳畔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听起来热热闹闹,但是卖的都是闻所未闻的玩意。
“卖梦了,美梦三尾钱,噩梦五尾钱,若添一尾钱,还能定制个团圆结局咧!”
“百年修行的蛇胆酒,饮之能写出惊世好文章哦。”
“瞧瞧看看,美人梳啊,梳一下祛皱纹,梳两下还童颜,若是梳上第三下可就要变回娘胎里的模样喽。”
妖市长街之上,人影憧憧。有的行人大大方方以真面目示人,也有和她们一样戴着面具、披着斗篷,但是那些摊主们倒是个个都将自己的脸暴露在昏黄的人面灯笼光下。
扎着冲天辫的红肚兜小童正蹦蹦跳跳地兜售手中团扇,脖子上的金锁随着动作叮当作响;隔壁铁匠铺里是一个兽首人身的壮汉,他正抡锤锻铁,新铸的刀剑在砧上泛着凛冽的寒光。不远处还有曼妙的女郎斜倚着朱栏,用娇柔的嗓音吆喝着卖酒:“醉生梦死一百年,不如妾家一盏春。”
再接着往前走,就看见一个肉铺,屠夫长得眉目如画,十分秀气,可是体型却异常壮硕,看起来膀大腰圆的,他挽着袖子,露出了筋肉虬结的小臂,然后毫不费力的就抡起了砍骨刀,一刀刀的砍下去闻不到半点血腥,反倒飘起缕缕墨香。
地面上还有三五只生着蝶翼的小狗围着打转,每当肉末飞溅,它们便扑过去争相抢食。
市集上货摊鳞次栉比,各色珍奇更是琳琅满目,王元妦与昭惠却不由得苦笑,因为这里只流通一种货币叫“涂山通宝”,她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凡人,哪里会有这等妖市专用的钱币?
她看了一眼小贩手中叮当作响的铜钱串,那钱币形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