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佛母
而这在这个时候,层层海浪突然开始翻涌,天气变得诡谲起来。一个巨浪打来,整艘船不由得倾斜。王元蚌尚来不及思考江燦刚才那句“借阳气"究竟是怎么回事,三人几乎同时失去了平衡,身子控制不住地朝着船尾的方向滑去。可就在即将坠海的瞬间,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之下,王元蚌猛地甩出了长鞭,鞭梢立刻缠住了桅杆。她整个人立刻摇摇欲坠地悬在半空,而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江燦的手腕。
脚下是漆黑的海水,深不见底且令人头晕目眩。两个人的重量,让她额间渗出了细汗,手臂仿佛都失去了知觉,但是她仍将江燦的手腕攥得更紧。江燦的神色在月色下莫测,声音那么的冷静,仿佛比月光更加霜寒。他低低地道:“放手吧,你拉不动。”
王元蚌根本听不进去他说话,她紧紧地咬牙,丝毫没有松开力道。鞭绳已经深深勒进了她的掌心,嵌入了血痕,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依旧死死攥着。突然,海面下响起了少年的笑声,那声音变得癫狂又歇斯底里:“你们这些卑劣的人类!为了满足贪欲就要将我们赶尽杀绝,既然这么在乎彼此,那就统统下来给阿宁陪葬吧!”
他的话音未落,一条覆满蓝鳞的手臂从深渊中猛地伸了出来,竞然直接扣住了江燦的脚踝。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力之下,王元妹甚至听见了桅杆开始断裂的声响,人也不由得被拽向翻涌的海面。可就在这生死一瞬,她忽然感到自己的掌心一轻,就看见江熔竞然主动松开了手。
她眼睁睁看着他被拽向了深渊,那袭红衣在海风中翻飞,像一团即将熄灭的火焰。在即将坠入海水的瞬间,江燦仰起头,嘴角竞勾着一抹笑。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漫上心头,那坠落的身影让她的心脏几乎停跳。与此同时,胸口突然传来一种灼烧感,竟然是那颗贴身收藏的鲛珠在发烫。她耳边随之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如隔世般飘渺:“请把我……还给我哥哥。王元蚌顿时一惊,她毫不犹豫地从衣襟中掏出那颗莹润的鲛珠,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海面的少年掷去,声嘶力竭地大喊道:“看清楚!这才是你真正的妹妹!”
鲛珠悠悠地落下来,所过之处,翻腾的海水竞然奇迹地变得平静,月光也变得温柔。在这片纯净的光华中,一道半透明的小小身影悄然浮现。是阿宁!
她的鲛尾晃了晃,银蓝色的发丝被风轻抚,随后张开双臂,温柔地环抱住那面目狰狞的少年。
可她终究只是虚影,无法真正触碰。少年几乎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却只触到一片温暖的流光。他的手穿透了妹妹的身影,徒劳地抓握,却连妹妹的一缕发丝都留不住。
而江燦终于从海面上游了出来,他发丝湿淋淋的,黏在白玉般的脸颊上,带着奇异的瑰丽美感。他一把抓住缆绳,借力翻上甲板,那双晕染着水汽的手抓住王元蚌的手腕,厉声喝道:“别愣着!走!”整艘船的木板接连爆裂,无数青灰色的鲛人怨灵从裂缝中伸出手来,腐朽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那些扭曲的身影正以诡异的速度向两人爬来。小女孩却抬起了透明的手指,直指熔炉室深处,她的声音带着水波荡漾的回响,却异常焦急:“哥哥,快去那里。”而就在这刹那间,整艘船的长明灯光焰再次爆燃,晶莹的灯油自灯盏中汩汩流淌,在斑驳的甲板上逐渐成河。那泛着珍珠光泽的液体竞渐渐凝聚成形,依稀汇流成了无数个鲛人的轮廓。
而少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惨白,发出了凄厉地悲鸣:“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发狂般冲向了熔炉室。王元蚌也想追上去:“他这是怎么了?”
江燦却横臂拦住她,他的眼眸此刻沉静如水,冷哼道:“有意思,看来这一百年间,有人精心编织了一个天大的谎言,把我们的鲛人朋友骗得团团转啊。少年此时已经跌跪在铜炉前,他怔怔地抚过炉壁。百年来深信不疑的谎言在此刻轰然崩塌,在斑驳的铭文中,“祭品"二字已然模糊,可底下那行小字却格外明显:“以族人魂魄为引,可得长生”。炉壁内布满了符咒,但那不是普通的咒文,而是鲛人族最古老的禁术“永锢之印"。这是鲛人王庭用来惩罚叛族的极刑,能将受咒者的魂魄永远禁锢在施咒之地。
为何这艘鬼船上会有那么多徘徊不去的怅鬼?因为这些亡魂连消散都做不到。永锢之印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它们牢牢困在这片海域,永远重复着死亡的过程。每当夜幕降临,那些融化的鳞片就会重新长出,再被烈焰烧毁,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江燦已经拽着王元蚌走了过来,眸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冷笑着重复炉壁上的铭文:“可得长生。”
少年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的双手死死抵在铜炉表面。霎时间,静止的空气泛起涟漪,无水的水花神奇地凝结在半空,交织出一段扭曲的记忆残影一一鲛人王族正将一个鲛人强行塞进熔炉,他的鲛尾绝望地拍打着,四周的鲛人们跪倒在地,他们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张大的嘴巴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哀嚎。王元妹的脸色不是很好,她轻声道:“怪不得有这么多的低鬼。”“因为该偿命的还活着。“江燦冷哼一声。少年已经跪倒地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宁,是哥哥没用。“泪水砸在船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