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将青铜矩尺重重插进沙盘：“牛辅此次运粮实为常态补给，六千石粟米分三路运往陕县大营。”
他指尖划过舆图上的朱砂标记，“东路走黑风峡，押运官是刚调任的杨奉——此人出身白波贼，与西凉嫡系素来不和。“
林羽抓起把沙盘中的粟米模型，任其从指缝流泻：“牛辅根本不知角楼虚实，此番分兵只为防黑山贼。”他突然碾碎米粒，露出内藏的磁石粉，“但我们要让他记住——蚂蚁也能啃断战象的脚筋！”
深夜，杨奉独坐军帐，手中铜镜映出锁骨下的陈年箭疤——那是初平元年讨董联军内讧时，牛辅亲手射的冷箭。
案头摊着半卷《太平清领书》，书页间夹着发黄的药方：当年白波弟兄们就是喝了这掺毒的符水，成了西凉军屠村的先锋。
“将军，该换药了。“医师端着药膏进来，粗糙的指节在碗沿敲出三长两短。
杨奉瞳孔骤缩，这是白波军旧部的联络暗号。他猛然扯开医师衣襟，胸口赫然纹着“甲子“二字——正是当年追随郭太起义时的兄弟印记。
林羽蹲在断崖边缘，指尖摩挲着牛角打磨的简易望远镜。崖下蜿蜒的山道上，一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前行着，而打头的兵卒正踩过三日前埋下的野蜂巢。
中军位置正是杨奉与徐晃。几只工蜂从碎裂的蜂房里钻出来，在四月燥热的空气里晕头转向地画着八字。
“时辰到了。“他扯过浸过蜂蜜的麻绳，腥甜的液体顺着崖壁渗入石缝。七百饮血营突然从灌木丛中暴起。
杨奉勒住战马时，最先闻到的不是血腥味，而是令人作呕的甜腻。
成群的野蜂顺着蜜迹俯冲下来，马匹铁面罩下的鼻孔喷出恐惧的白气。
当第一匹战马撞翻粮车时，荀彧在崖顶点燃了艾草束，浓烟裹着蜂群形成一道移动的屏障。
“射蜂不射人！”阿土吼着新学的口令，饮血营的箭矢专挑蜂群最密处抛射。
西凉兵挥刀劈砍的每一道银光，都成了野蜂分裂队伍的界碑。有些满脸脓包的士卒突然扯开铁甲，发疯似的冲向崖底水潭。
当徐晃被蜂群逼得跳崖时，真正的杀戮才开始。
饮血营士卒口中含着薄荷叶，这是三个月来卯时特训养成的习惯。他们在蜂群中穿梭如鬼魅，铁矛专挑甲胄接缝处突刺。
阿土一个滑步避开劈来的马刀，矛尖自下而上捅进骑兵腋窝，借着对方倒地的势子剜出块带着蜂刺的烂肉。
“留活口！”林羽的吼声被蜂鸣淹没。他亲手斩断一个抵抗者的脖子，却把温热的手甲塞进尸体掌心——那是半个月前劫杀黑山贼缴获的战利品。
当牛辅的援军赶到时，只会看到满地被蜂群蛀空的铁甲，以及山壁上用血画的歪斜图腾：张燕部祖传的狼头符。
硝烟尚未散尽，杨奉的断刀插在焦土中嗡嗡震颤。这位白波旧将捂住肋下汩汩冒血的伤口，眼看着最后一个亲卫被蜂群裹成蠕动的黑茧。
蜂群袭来的刹那，杨奉其实看见了崖顶反光的铜鉴。这位常年与西凉军虚与委蛇的白波宿将，瞬间看透林羽的嫁祸之计。
当阿土的铁矛刺入肋下时，他故意撞向矛尖，借着痛楚逼真地嘶吼：“牛辅…你联合黑山贼...害我！“
“告诉林将军...“他假意踉跄退向悬崖，袖中滑出竹符，“白波兄弟的命，不能白喂了董卓的狗。”这句话半真半假，既是为旧部谋后路，也是向林羽展示合作价值。而那竹符，正是牛辅与李傕密谋清洗白波旧部的铁证。
杨奉将竹符抛向追来的阿土，嘴角泛起惨笑，“陕县大营的地道图，藏在我战马的皮甲里。“说罢纵身跃下湍急的水流，铁甲在这水流里瞬间消失不见。
一日后，当牛辅在陕县大营暴跳如雷时，案头摆着样物件：正是角楼故意遗落战场的蜂巢鞍残片。
部曲督战战兢兢呈上密报：“找到了杨奉的副将徐晃，说是中了埋伏，杨奉跳河前高呼：将军你联合黑山贼埋伏，还在黑风峡找到这个...”那是半截浸透蜂蜜的麻绳，绳结打法分明是并州猎户的绝活。
“好个一石二鸟！“牛辅捏碎陶盏，碎瓷扎进掌心浑然不觉。他想起半月前巡营时，撞见杨奉帐中那个操并州口音的医师——现在想起来，那人定是李傕派来与杨奉密谋的细作。
夜幕降临时，二十辆粮车悄然驶入角楼暗门。陈老丈抚摸着被蜂毒蚀出孔洞的铠甲，突然将铁锤砸向淬火池：“改！把这些蜂窝甲改成蜂巢甲！“飞溅的铁水里，七百套轻甲正在成型，每片甲叶内侧都留着储蜜的凹槽。
荀彧清点完粟米转身，正看见荀采往阿土伤口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