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三十)
清音屈膝行礼之际,余光瞥见玄色蟠龙纹袍的一角从青砖上掠过,紧接着,一股清冽的龙涎香裹挟着墨香扑鼻而来,在这脂粉香气弥漫的圆子里,显得格外突出。
“孤唐突了。”
太子的声音仿若玉碎清泉般悦耳,孔文钦一个没拿稳,手中的银矢“唯当”声应声落地。
赵殊虚扶起永昌伯夫人,他手上戴着的白玉扳指在菊影摇曳间,温润而有光泽:“听闻贵府的金丝皇菊开得极为别致,孤特来采撷几枝,用作药引。”这话虽说得从容淡定,可他的目光却在人群中一扫而过,在清音眉心的芙蓉花钿上短暂停留了一瞬。
清音直起身,抬眸望去,正瞧见太子指尖温柔地抚弄着一朵并蒂白菊。那双手生得极为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宛如精心雕琢的美玉,只是腕间系着的一条陈旧红绳,在这满眼的锦绣繁华之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殿下若不嫌鄙陋,臣妇即刻命人……
永昌伯夫人话还没说完,赵殊已然弯腰拾起孔文钦掉落的那支靛羽箭。他转身看向箭亭,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早年在围场,孤曾见识过镇远侯的流星逐月'绝技,如今瞧四公子这手箭术,倒也学得了几分真传。”孔文钦垂首行礼,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菩提子:“殿下谬赞了。家师常言,臣这点箭术不过只得皮毛,实在担不起′穿云′这样的名号。”“孤来得正是时候。“赵殊将箭矢轻轻抛回壶中,“原本是为母后采些新鲜菊辩,既如此,不如添个彩头。“说着,他折下一朵金丝皇菊,簪在壶耳之上,“诸位公子若是愿意一同玩乐,就以菊为靶,射中者,孤赏西域夜光杯一对,如何?此言一出,园中顿时议论纷纷,数十位锦衣公子迅速列阵挽弓,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清音悄然退至屏风旁边,她瞧见太子斜倚着汉白玉栏杆,手中漫不经心地转动着一支玉箫。也不知何时,他发间的玉冠松了一缕,几缕乌发垂落额前,这般模样,竞比满园盛开的金菊还要引得贵女们频频侧目。“咻!”
孔文钦一箭射出,金箭破空,削落了墨菊的半片花瓣。然而,喝彩声还未及响起,赵殊忽然将手中玉箫递给身旁侍卫,朗声道:“借四公子弓一用。玄色箭袖一挽,赵殊拉开柘木弓,就在这一瞬间,众人方才惊觉,这位向来以仁孝闻名的太子,竞能拉开三石强弓。弓弦震颤,箭簇如闪电般穿透残菊,“咄"的一声钉入楹柱,颤动的箭羽上还串着几片完整的花瓣。
“好箭法!"不知是谁率先喝彩,刹那间,满园掌声雷动。赵殊却转身,将夜光杯赐予了站在最末位射箭的翰林院编修之子,双眸含笑道:“孤最爱看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而后,他又望向垂首站在一旁的孔文钦,问道:“四公子以为如何?”
清音忽觉喉间发痒,刚掩唇轻咳一声,一枚青瓷药瓶便从袖中滚落,掉在裙边。
东宫侍卫见状,俯身就要去拾,赵殊却抢先一步接过,举起来瞧了瞧,念道:“雪蛤枇杷膏?“他指尖在瓶身上经年累月留下的药渍处轻轻摩挲,又接着说,“孤幼时咳疾难愈,也曾靠这方子调养。”孔文钦紧紧盯着那药瓶,瞳孔微微一缩。方才那一瞥,他分明瞧见,瓶底暗刻的那个“徐”字,在日光下泛着淡淡青光。永昌伯夫人正要开口,赵殊已将药瓶递还给清音,似笑非笑道:“听闻西郊白菊沾了晨露,用来制药效果最佳,徐姑娘以为呢?”满园贵女尚在暗自揣度这话中的深意,太子却已负手朝着菊圃缓步走去。清音握着药瓶,指尖触及瓶身上残留的太子的体温,一时之间,竞忘了行礼。暮色沉沉而下,伯府后园的太湖石林被天边的晚霞染出了朦胧的茜色。园中的赏菊宴正进行到射覆游戏的热闹环节,清音却寻了个更衣的由头,偷偷躲进了假山洞里。
她瑟缩在山洞的阴影之中,手指紧紧攥着手炉的提梁,指节泛出青灰色。山洞的石壁不断往外渗着夜露,不多时,那湿气便将她单薄的裙角浸得透湿。此刻,她小腹处坠痛难忍,一阵接着一阵,如浪潮般汹涌袭来,疼得她浑身直冒冷汗,把裙裳的腰封都湿透了,连丝绦也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她紧咬着下唇,双手用力按住抽痛的小腹,唯有手炉传来的那丝丝暖意,能稍稍抵御这不断侵袭的寒意。
“马车就在垂花门外候着,姑娘何苦非要强撑到宴席散场呢?"丹蔻蹲下身来,满脸担忧,熟稔地将艾草暖贴贴在她的后腰处。清音摇了摇头,额间精心贴饰的花钿早已被冷汗晕开,几缕碎发黏在颈侧,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她脸色惨白如纸,可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现在走了,岂不是错过好戏?”
话音刚落,洞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着金丝菊丛被风拂动的沙沙声。清音指尖猛地一颤,抬眼望去,只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洞口。那人一袭玄色锦袍,外罩着件薄绒披风,头戴玉冠,缨穗随风轻轻晃动。赵殊静静站在几步开外,在这渐暗的暮色里,他的轮廓仿佛被天光精心勾勒过,清冷又明晰。
“徐姑娘倒是会挑地方。"他的声音裹挟着秋日特有的凉意,幽幽传入洞中。丹蔻见状,急忙一步跨上前,挡在清音身前,高声说道:“太子殿下,我家姑娘早已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