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元年九月二十日。
天清气朗。
慈庆宫。
端本堂中,气氛却有些沉郁。
从刑部归来的王体乾跪伏在地,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以免触怒到正在翻阅刑部递上来的几宗案子的大明皇帝。
都察院疯狂弹劾,宛如狂风暴雨。
而刑部的定罪,却似清风吹拂。
雷声大,雨点小。
见大明天子看这些折子看入神了,王体乾赶忙说道:“刑部皆按流程办事,并无不妥,只是锦衣卫前去查办的时候,有人事先知会,因此根本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便是贪腐,数额也极少,完全没有到抄家的标准。”
“呵呵。”
朱由校冷笑一声,说道:“如此看来,我大明朝全是清廉之臣,便是这几个定罪的,也不是官吏受财、事后受财之罪,而是坐赃致罪,定罪标准,最高居然只是杖一百、徒三年。”
居然连抄家都不用。
官吏受财与事后受财之罪指的是受贿罪。
分为枉法,与不枉法。
若是枉法,赃各主者,通算全科。
一贯以下,杖七十。
一贯以上至五贯,杖八十。
一十贯,杖九十。
...
四十五贯,杖一百,流放二千里。
五十贯,杖一百,流放二千五百里。
五十五贯,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八十贯,绞。
枉法受贿八十贯,就是死刑了。
不枉法的,赃款折半科罪。
最高的处罚是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而坐赃致罪指的是非公务受贿,如节日馈赠,冰敬炭敬这些。
定罪标准是:一贯以下,笞二十;一贯之上至十贯,笞三十……五百贯,罪止杖一百、徒三年。
照这么定罪下去,那都察院弹劾的奏章,就像是玩笑一般。
“陛下,兴许是期限太短了,若是延长期限...”
魏朝在一边宽慰道。
“延长期限,恐怕连轻罪都没了。”
朱由校摇了摇头,语气也是愈发冷冽。
“召张惟贤、魏忠贤、骆思恭前来问话!”
朱由校之前还想给这些人一些机会的。
自己麻溜点,有罪认罪,贪污的自首归还财物,那么他这个皇帝还可以从轻处罚。
台阶也有。
这贪腐是系统性贪腐,几乎大多数官员都参与其中,法不责众,轻罪的,自今日起,不要再犯即可。
然而...
国事艰难如此,这些人吃得肚满肠肥,却是一点钱都不愿意吐出来。
这些鸟人,难道当他这个皇帝是泥做的不成?
和这些虫豸一起,怎么能治理好大明?
他朱由校只能出狠招了!
魏忠贤,出动!
很快,三人便至端本堂中。
张维贤低眉顺眼,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魏忠贤志得意满,满面红光。
提督东厂,又手握三千增补名额,他着实享受了东厂大太监的特权,手底下的人各个恭维,说话又好听,便是六部之中,也有主动前来投效的。
其中各个都是人才。
一言可决定他人命运,这种大权在握,人上人的感觉,当真会让人沉迷。
而骆思恭则微微落后三人,面无表情,但那双眼睛,分明是等待着皇帝发号施令,即刻便要为王前驱。
朱由校驱走了侍奉的宫人,让魏朝将刑部的定罪册子送到三人面前。
“都察院三十三个弹劾奏章,刑部这几日定了十个,你们都去看看。”
张维贤打开定罪册子,而骆思恭、魏忠贤当即围上去看了起来。
三人不敢让皇帝久等,一目十行之后,对里面的内容也了解清楚了。
魏忠贤看着那那几个六科官员的名字,再看他们的罪责,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陛下,刑部的人敷衍了事,他们这是在欺君!”
朱由校转头看向英国公张维贤,问道:“国公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