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薄红。
抬眸刹那,
长街忽然一静!
“江郎——!”
雕窗朱栏间,众莺莺少女们霎时炸开一片惊呼的莺声燕语,绣鞋踩得楼板咚咚作响。
“他~,他看我了!”
着杏子红半臂的小娘子颤声叫道,手中的桃团扇“啪嗒”落地,竟是痴了。
“胡说!分明是朝我这边眺望.”
邻窗梳惊鹄髻的少女急得探出半身,玉腕间金钏叮当乱响,险些碰翻窗几桌旁描金漆盘里的蜜饯青梅。
府院队伍中,江行舟身后。
韩玉圭一袭月白襕衫踏着暮光而来,腰间鎏金笔匣随步轻晃,竟似藏着万千锦绣文章。
“咻——!”
陆鸣两指抵唇,朝着街旁的小娘子们,一声清越促狭口哨破空。
他文剑悬腰,腰间酒壶随笑声轻晃,琥珀琼浆在壶中荡漾,袖底墨香浮动,剑眉下那双星眸亮得灼人,眉宇间尽是少年锐气。
顾知勉背负三尺青锋,剑穗上系着的玉环叮咚作响,朝路边百姓们挥舞着手,脸上尽是眉飞色舞的神采。
老妪颤巍巍捧来新酿的梅子酒,非要让归来的府院学子喝几大碗。
稚童举着刚扎的庆贺鲤鱼灯,还有农妇采摘整篮新鲜的枇杷,送给归来的院生。
江州府院的同窗们青衫在街旁两侧,肃立相迎。
街角茶肆前,老儒生手中藤杖咚地杵响青石板,捋须而赞叹:
“好一群少年麒麟儿,俊逸非凡!
有此等英勇儿郎,慷慨赴战,大胜而归,我江州府何愁不兴旺!”
“老丈人说的正是!
此乃我江州府,文道峥嵘之大气象!
这方是少年握笔如剑、铺纸为疆的豪情!”
茶肆里说书人已摸出醒木,说完一段《少年行》后,灵感爆喷,
狼毫饱蘸浓墨,雪白宣纸上霎时绽开,
飞快记此刻江行舟等众少年们的风华,写成一篇《无锡射妖王传——还珠著》的说书桥段!
江州赵府。
赵子禄正捧着《江州府试历年考题精选》伏案苦读,窗棂院墙外却忽地炸开一阵“噼里啪啦”爆竹声和喧闹——
“江郎!江郎回来了!”
少女们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进书房,搅得他笔尖一抖,墨汁溅污了刚默写的一篇《春耕赋》。
“聒噪!”
他最恼恨听到这个名字,猛地摔了狼毫,袖口带翻青瓷笔洗,溅起的水湿了书案堆着的一叠《府试押题密卷》。
“我倒要看看,这家伙有什么可追捧的!”
赵子禄阴沉着脸,甩开赵府大门,
却见长街两侧人头攒动,
红绸翻飞如浪。
府学一千弟子们白衣胜雪,踏过欢呼声浪。
最前方那袭染血青衫,不是江行舟又是谁?
他站在赵府朱漆门槛上,指甲狠狠抠进雕门框,几乎要捏碎,满脸酸溜溜的不屑。
“哼,别看他们眼下风光!
不过是虚荣!
哪里比得上我多押几十道府试考题更实惠?”
身后老管家忙不迭弯腰附和:“少爷说得极是!少爷这几日已经押了足足几十篇文章,历年考题烂熟于胸,府试定能傲视这群童生!”
赵子禄盯着江行舟腰间那柄刻着[达府]金光璀璨战诗的战弓,刺得他眼底生疼。
他恼恨的转身往府里走,袖中一份《府试密卷》被攥得咯吱作响,皂靴碾碎了一地鞭炮红纸。
“噼里啪啦~!”
爆竹声震天中,
周院君携众府院少年们,抵达江州府院。
江州府院门前,太守薛崇虎亲手揭开红绸——【文胆武魄】四个鎏金大字灼灼生辉,映得满街百姓屏息仰视。
薛崇虎声如洪钟:
“今日此匾,非为一人而挂!乃为江州儿郎之胆魄,为天下读书人之脊梁!”
“谢太守大人!”
话音未落,府院众少年已齐齐抱拳。
江行舟立于众人最前,左臂素麻浸血,背脊却挺如青松。
夜渐深,
喧嚣散去。
长街上的红绸在夜风中轻轻飘荡,残留的爆竹碎屑被更夫扫进沟渠,发出沙沙的轻响。
整座江州城的灯火一盏接一盏熄灭,
唯余赵府轩窗一点如豆烛火,却彻夜未熄。
窗纸上,映出一道赵子禄伏案疾书的愤恨身影。
翌日。
东天刚泛起灰青,薄雾便给江州城披了件素纱衣。
江州城外,蜿蜒的田埂上早已人影幢幢。
周院君青衫半卷,与一府五县的教谕、训导们踏着晨露走在最前。
数百秀才、两千童生紧随其后,锄头与扁担在熹微中泛着寒光,靴履陷入春泥的声响此起彼伏,惊起几只白鹭。
虽洪水已退,疮痍犹在。
城外数千顷良田,稻谷倒伏如卧,稻秧浸泡在浊水中奄奄一息。
“扶稻!”
老农沙哑的呼喊刺破晨雾。
“干活喽!”
几个书生当即撩起衣摆冲进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