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浸透火油的麻布正缠在二百张蹶张弩的箭簇上,持弩的力士们半跪在泥泞中,臂上肌肉如老树虬根般凸起。
“放!”
弩臂回弹的闷响震落柳叶,特制的三棱箭簇撕裂空气。这些依照《考工记》锻造的汉弩本就能贯穿皮甲,此刻裹着火油的麻布更是在骑阵中掀起道道火墙。
前排战马惊惶人立,将背上的羌兵甩入燃烧的芦苇丛。
对岸突然传来木板断裂的巨响,牛辅猛地勒住战马。但见水道中浮起大量黍秸,扎成束的草料下暗藏铁钩,竟将三艘走舸的龙骨生生扯裂。
落水士卒的哀嚎声中,荀彧的船队已消失在蜿蜒的水道尽头。
荀彧俯身查看舱底粟米,指尖突然触到硬物。拨开黄澄澄的谷粒,一方鎏金龟钮印映入眼帘——「大司农平准令印」。
他想起地窖中那些朱雀纹仓廪,寒意顺着脊背攀爬。原来董卓不仅截留军粮,竟连平准官仓的储粮都敢挪用。
船身忽然剧烈震颤,暗河在此处与洛水支流交汇。荀彧解开玉组佩上最后一颗翡翠珠,任其沉入翻涌的漩涡。三十里外的接应据点里,自会有死士根据珠内暗记调整部署。
牛辅的玄甲骑兵在火墙后重整队形时,林羽的斥候队正从虎牢关带回意外收获——三架被遗弃的武刚车。这种四周蒙着皮革的战车本用于塞外作战,此刻车辕上还挂着匈奴样式的铜铃。
“用武刚车列阵。”林羽指尖划过车壁的箭孔,突然发力扯下块带血的毛毡,“把缴获的羌旗挂上去。”
牛辅的重甲骑兵踏碎河岸薄冰时,林羽正攥着令旗退到武刚车阵后。他青衫下摆被弩机绞破的裂口灌着冷风,握旗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这已是他今日第三次险险避开流矢。
牛辅的狼头肩吞在火光中狰狞欲噬,这位西凉悍将正用羌语喝令骑兵变阵。
林羽突然扯开燃烧的武刚车帷幕,露出车内绑缚的巫祝人偶——草扎的躯体穿着左衽皮甲,心口钉着刻有「郿」字的桃木钉。
“郿坞邪术!”羌兵惊恐的呼喊在阵中蔓延。牛辅大怒,挥刀斩落身旁亲卫头颅,却未能阻止士卒溃散。对岸适时响起的羌笛悲鸣,正是荀彧按《白马篇》谱写的葬魂曲。
当牛辅的羌骑开始溃散时,林羽立即鸣金收钲。他的五百羽林军看似慌乱后撤,实则沿着预设路线退向渑水东岸——昨夜布置的浮桥此刻被砍断半数桥桩,只留下西北方看似完好的木桥。
“追!”牛辅抹去眉骨血迹,战靴踢到地上一卷残破帛书。这是林羽故意丢弃的行军图,朱砂标注的“伏兵“记号全在东南山林,唯独西北方画着象征安全的青雀纹。
牛辅冷笑挥鞭,溃兵残骑涌向西北木桥,却不知对岸石壁上用鱼胶粘着大量狼粪——这是林羽几日前从匈奴商人处购得,燃烧后将产生唯有西凉军能识别的求援狼烟。
当牛辅残部行至响堂峡时,山壁间突然炸开雷鸣般的“杀”声。这并非真有伏兵,而是林羽命人提前在岩缝中埋设的十二口青铜甕——每口甕底铺着西凉军惯用的火绒,燃烧的热浪在甕中形成气旋,将上方竹管传出的羌语短吼放大十倍。
“牛辅叛董!”的轰鸣在峡谷共振下化作连绵声浪,惊得李傕斥候的战马扬蹄长嘶。只当那求援狼烟是要将他们骗来袭杀。
与此同时,峭壁上垂落的数百张羊皮被点燃,干燥的皮革在爆裂中发出霹雳般的炸响。这种源自匈奴巫术的攻心计,让本就互相猜忌的两支西凉军瞬间剑拔弩张。